痛到模糊的意識裡,他只能感覺人們滿溢的憤怒與惡意,一條細鐵鏈穿過了頸後肩膀骨,只一使力便痛入骨髓,他半睜著眼,金紅色的眸那麼黯淡,像失去了羽毛的鳳凰,只能匍匐於地艱難掙命。
然而人們尖銳的話語仍然猶在耳邊,其中竟還有上貳那高亢的嗓音。
「各位,請聽我說,這隻鬼的真正身份,大家應該不清楚吧?」他往週圍看去,確認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,這才露出得意的笑,慢慢說著。
「大家最近似乎在流傳所謂鬼殺隊的傳說吧,鬼殺隊,顧名思義應該是殺鬼的組織,卻不知怎麼回事,竟然出了一隻鬼呢!」
他捏起煉獄的下巴,將那鬼角展示在眾人眼前,而人們露出驚懼與厭惡的表情,童磨難得一見的正經臉色,緩緩說著。「令人難以相信的還在後頭,這鬼在鬼殺隊裡的身份,可是崇高得很,竟是最高等級的隊士,最強的九柱之一!」
這樣矛盾的身份讓人們大嘩起來,「這麼說起來傳說果然是真的,那所謂的鬼殺隊其實在養鬼吧!」「這隻鬼到底吃了多少人?鬼殺隊應該出來負責!」
童磨點頭,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,「沒錯!大家應該要讓鬼殺隊的人出來負責!否則這些日子被吃的人太可憐太無辜了!」他假惺惺的擦眼淚,事實上那些人自然都是他吃的,只是他總是趁煉獄逃走之際下手,理所當然般讓人們認為是那個渾身染血的「吃人鬼」所為。
「這吃人鬼,應該快點殺了他,免得他再出去害人!」人們七嘴八舌卻異口同聲說著,童磨卻搖搖頭。「要殺鬼,沒有這麼簡單的。」
他拿出一把小刀,隨手在煉獄肩膀劃下一刀,皮開肉綻的傷口,竟漸漸復原的詭異景象讓人們一瞬安靜,有的人甚至發出作嘔的聲音。
「請問教主,要怎麼樣才能殺鬼呢?」有大膽的人發問著,身為萬世極樂教主的童磨微微一笑,一本正經地說著。
「殺鬼的方法,必須砍掉他的頭,也就是,脖子。」
「但是,普通的刀子根本沒辦法殺死鬼,能殺鬼的只有鬼殺隊,他們使用的刀叫做日輪刀,並且使出一種名為『呼吸』的技藝,才能確實將鬼殺死。」
另一個絕對的弱點—陽光,他不打算洩漏。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弱點,他可不想被別人覺得奇怪,怎麼從來不在白天出現。而在主要目標,那個日輪花牌少年到手之前,他可不想節外生枝,被人們質問為什麼不直接用太陽殺死吃人鬼就好,這是逼迫鬼殺隊,逼迫那個少年出面,必須保留的最後手段。
豈料就在此時,一直保持緘默的,那個即將被處死的鬼,竟在這時候開了口。
「陽光……」
童磨心頭一震,不可思議的看向他,這傢伙,找死嗎?
「鬼的弱點,是陽光。」
來自眾人眼中萬惡吃人鬼的,一字一句的清晰言語,聽到的人不禁議論紛紛,卻不可置信。
「他竟然自己說出自己的弱點?!」
「別上他的當!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,自己告訴別人自己的致命弱點,他一定是怕我們砍他的頭!」
「對啊!一定是這樣!」「叫那鬼殺隊出來負責,把這吃人鬼殺掉!」「沒錯!」「叫鬼殺隊出來!」
童磨連連點頭附和,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,臉上保持笑容,嘴角翹起卻微微顫動著,抑制著狂怒。
「各位,我聽說過,鬼殺隊裡有個戴著日輪花牌耳飾的少年,只有他會使一種特殊的呼吸法,只有那種呼吸法才能殺掉這隻鬼。」
「傳說中的日之呼息傳承者,竈門炭治郎。」
他慢慢地說著那少年的名字,他看到那原本始終面無表情,面對人們的殺意與唾棄也毫無反應的鬼,竟轉頭看向自己,那難以置信與痛至空白的神情再次讓他感受一陣快感,將差點忍不住的笑意壓下,他大聲宣示著指名的結論,以萬世極樂教主的人望成為了混亂狀態下的領導者。
而就在當晚,當時在場親眼目睹情況的隊員傳回消息,三天內,鬼殺隊隊士竈門炭治郎必須單獨至淺草凌雲閣,在眾人面前殺死已成鬼的炎柱,煉獄杏壽郎,否則鬼殺隊將被冠上養鬼吃人的汙名。
而身為萬世極樂教主的鬼,得意地看著被自己煽動下鼓譟著要處死吃人鬼,讓鬼殺隊負責的人們,悄悄回身低頭湊向煉獄的耳邊。
「這麼想死在陽光之下的話,就祈禱他不要來吧,三天內如果他不出現,我會讓你在凌雲閣上最高的地方,慢慢在陽光下化為烏有……」
他凝神看著那雙奄奄將熄的火焰之眸。
「我很想知道,你是希望他來,還是不希望呢?」
***
「煉獄先生!」
炭治郎猛然轉醒,莫名強烈的感應讓他渾身發冷,甚至比當初感受到的死志更甚,那痛楚如此強烈,按著心口,炭治郎痛得落淚,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讓他發抖,不自主地喘息著,他站起來衝出門,卻被守候在門外的善逸攔住。
「對不起,炭治郎,主公下了嚴令,不許你出去蝶屋一步。」
炭治郎咬住了牙,心痛讓所有的情緒轉成怒氣,剛才的感應強烈到他心口絞痛, 他明白,那不是夢,自從知道自己的血已成為煉獄維持自我意識的關鍵後,他便隱約了解這些日子以來,那些心口隱隱的痛楚是從何而來,自己的血已成為與煉獄之間的連結,只是這感應就如同細絲般難以捉摸,倘若對方沒有非常強烈的情緒起伏,便絲毫沒有痕跡,但剛剛那樣激烈的痛楚讓他強烈體驗到煉獄先生的感受,那幾近絕望的感情,是殘酷的現實,因為錯過這三個月而鑄成不可彌補遺憾的現實。
「為什麼?我的命是命,煉獄先生的就不是命嗎?」
「因為……因為,煉獄先生他,畢竟已經成鬼……」對鬼殺隊而言,最重要的,畢竟是身為人的,日之呼吸的血脈。
炭治郎握緊了拳,指甲深深陷進掌心,「就因為他成了鬼,就可以隨時犧牲?」
善逸搖頭,欲言又止,炭治郎再也忍受不住,猛地抽出了日輪刀,「讓開!再不讓開,別怪我不客氣了!」
「炭治郎……」黃衣少年正待再勸,遠處一個聲音響起。
「不用攔他了,善逸。」沉靜如水的語聲,伴著紅黃相間的紋衫,義勇聲先到,人已後至,只是一下子就到了兩人身前,只是語聲沉靜,臉上的凝重卻像是成了形,炭治郎不知怎的,沒來由的心中又是一痛,他突然覺得害怕。
強烈的不祥預感成真的時刻,無論怎麼逃避,總會到來。
「我們接到派往東京調查隊的消息,三天內,你必須去東京,代表鬼殺隊,處死……」義勇再也說不下去,他無法直視炭治郎的眼睛,他避開了他的眼光。
「親手處死已成鬼的炎柱,煉獄杏壽郎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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