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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4  疑問

  陽光。那是身為人理所當然的擁有。

 

 

 

 


  煉獄記得自己以往每次出完任務,喜歡迎接黎明的到來,那光芒代表了安全,代表了希望,代表了溫暖。無論是乍暖還寒下春天的陽光,揮汗如雨熾熱的豔陽,或是冬日曬得身體暖烘烘的暖陽,在陽光下所做的一切,都是身為人最美好的記憶。
  然而如今,全都……失去了。
  那些恍如被擁抱的溫暖,那些灑在身上的熱度,都將只剩下焚燒的苦楚。
  想要……再看見一次陽光。想要再一次,沐浴在陽光之下。
  就算明知已成奢求。
  他還隱約記得在狹霧山那時,被旭日初昇光芒灼身的劇痛,那也許是上天給予的淨化,他知道自己正渴望著那恩典,甘之如飴。


  被誣為吃人鬼的鬼殺隊炎柱,煉獄杏壽郎,被禁錮在凌雲閣大廳裡最高的地方,底下大廳百步方圓範圍內視野清晰,在別人的眼光下纖毫畢露,他卻直直看著大廳上方一處被關著的窗板,嘴角慢慢勾起隱約的弧度,他明白那是什麼,明白為什麼現在仍然關著,又什麼時候會被打開,也許他正在期望著那一刻,與久違的陽光重逢,被徹底淨化,脫去這成鬼軀殼的那一刻。


  這成鬼的染罪之身,在陽光下化為烏有的一刻。
  只是在那之前,也許,失去了身為人資格的自己,已經撐不到那一刻。


  突然間,彷彿有著感應一般,他收回看著那窗板的眼光,朝著不知何時隱藏在暗處的那個熟悉身影望去。


  那身綠黑相間的外掛,日輪花牌的耳飾,那麼熟悉的影子,讓煉獄原已槁木死灰的心像是活過來般跳動著,痛苦到麻木的思念在那身影再度闖進視界時,竟像是毒癮發作般渴望。


  凌雲閣周圍仍燈火通明,每天晚上在口耳相傳下,四周仍有來爭看吃人鬼的人們,直到黎明前的一刻。
  好不容易等到此時,萬籟俱寂,距離天光已不滿半個鐘點的時刻,炭治郎特地挑了這樣的時刻潛入,既可以最大限度避人耳目,亦可讓鬼的行動受到最大限制。
  只是他們畢竟還是小看了童磨。


  炭治郎慢慢地,儘量不惹人注意的進入了廳內,他往上看去,那個久違的身影孤零零的,被鐵鍊束縛的身軀仍舊挺直,炭治郎心中一陣激動,險些控制不住自己,勉強收攝心神,慢慢地,不引人注意地閃到暗處,悄悄地爬了上去。
  炭治郎探入懷中,握住一處硬物,主公的話語不由得浮上心頭。


  『不管如何,仍以自己的安危為第一優先。』被義勇逼著在行前去見了主公,炭治郎幾乎沒辦法面對耀哉的臉,他必須死握著拳控制自己不發出質問,連行禮都是那麼勉強,耀哉敏感的察覺他壓抑的怒火,眉眼間仍是那樣和藹而平靜。
  『炭治郎。』他叫著少年的名字,那聲音裡似乎有讓人平靜的力量,但炭治郎仍不願抬頭,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對主公無禮。


  耀哉長嘆一聲。


  『我知道你在怨我,怨我為什麼始終瞞著你,怨我為什麼對杏壽郎如此殘忍。』
  炭治郎終於抬起頭來,炯炯目光射向耀哉,彷彿感覺到他逼人的視線一般,耀哉正對著炭治郎,臉上仍然平靜。
  『有些時候,為了最重要的目的,必須要做出選擇,就算那選擇殘忍而痛楚,像是削去自身血肉。』耀哉慢慢說著,語聲仍然平靜,在他那宛如寧靜水面的面容上,就算水面下暗流洶湧,也難以從水面察覺半分。
  『對我,不,對鬼殺隊而言,日之呼吸太過重要,比任何人,甚至比我本人重要得多。』
  他一字一句說著。
  『如果要以我一身換你這日之呼吸的傳人,不,即使以我產屋敷家作為交換,在所不惜。』
  那個鬼殺隊最高首領慢慢說著,好像他說的不是自己的身家性命,好像那些都是隨時可以隨手丟棄的東西。炭治郎不由得睜大了眼,然而他再度低下頭去,緊握的拳甚至掐入了掌心。
  也許身為鬼殺隊當家就必須對自己如此殘忍,但他做不到。
  要他以煉獄大哥的生命作為交換而苟活於世,他寧願自己死去。


  『也許你覺得我說著漂亮話,卻無情對杏壽郎棄之不顧。』
  『是的,我承認,但鬼殺隊的每一個人都有覺悟,如果能以身換無慘的命,大家都不會吝惜犧牲,身為柱的人尤其如此。』


  我知道……我知道的……少年心頭浮現的,是當時那道火炎無情燃燒自己的模樣,他赴死得那麼乾脆,甚至沒有一點留戀。
  然而現在……現在呢?


  就算成鬼,就算受盡折磨的現在,大哥他仍然苦苦支撐著,那是,為了日之呼吸嗎?
  念頭閃過的同時,炭治郎心口不知怎地一陣絞痛。
  『日之呼吸,是唯一的,殺死無慘的希望。』
  『我希望你可以明白,你肩頭上的責任,不只杏壽郎一個。』


  『……我無法接受,我不覺得我的命有這麼重要,至少,不會比煉獄大哥重要。』
  『日之呼吸……我會練成的。我不會就這樣死去,要連同煉獄大哥一起生還!』


  那些話語化為決心在瞬間流過腦海,他屏息靜氣,勉強壓抑住激動的情緒,深呼吸一口氣,伸出手去,搭上了煉獄所在的台子,一個翻身上去,豈料就在這時,耳邊竟突然響起嘻嘻笑的聲音。


  「終於,抓到你了。」
  語聲入耳同時,以煉獄所在平台為中心,一道道冰牆竟沿著平台周圍出現,將整個平台整個封閉,結成一座牢籠,束縛煉獄的鐵鍊上結成層冰,與冰牆結合在一起,冰之牢籠合攏之際,炭治郎本能地發動水之呼吸,一招水車便往冰牆上打去,豈料水花打在冰牆之上,非但沒有打破牆面,反而增厚了冰壁。
  那是童磨的血鬼術之一,冰之牢獄。
  「哼哼,你剛剛那招數遇上我這冰牢,算是撞正了剋星,好好在裡面享受吧,等你們待上一整個白天,凍得奄奄一息,再帶你們回去見無慘大人。可得好好的撐住啊。現在快天亮了,我可不奉陪了。」
  冰之鬼的聲音遠去,炭治郎咬牙。
  「糟了……」
  外面與自己一同前來的水柱與蟲柱兩人為了分散敵人注意力,同時避免被人們發現蹤跡,只在塔外接應。對鬼殺隊而言,必須要先讓煉獄回復為人,才能推翻對煉獄吃人鬼的指控,同時讓鬼殺隊的養鬼吃人傳聞不攻自破,為了這個目的,在煉獄回復成人之前,他們不能就這樣在人們面前與童磨正面衝突,炭治郎心知肚明,一切只能靠自己了。
  必須靠由煉獄的原血,由珠世製成的這管藥,挽回一切。
  探入懷中,緊緊握住那管藥,他慢慢回過頭。


  已成鬼的煉獄杏壽郎,那火炎般的眸正牢牢鎖住了他。




  接觸到那樣的目光,炭治郎激動得渾身發顫,然而不知怎地,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之下,他的腳竟如鉛塊般沉重,很想要伸手擁抱,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,在那眼光注視下,胸口像被大石頭壓迫般,連呼吸都困難。
  「煉獄……先生……」
  禁不住開口喊他的名字,千言萬語只說得出一句:「對不起……」
  為自己的遲到道歉,為自己竟然放任男子獨自一人受苦不顧而道歉。


  煉獄只是看著他,睽違三個月,短短近百日的時光,卻是如此漫長,炭治郎那赭紅色的髮已經比別時長了些,少年人長得快,才幾個月便出落得成熟幾分,雖然仍是稚氣未脫,但他臉上堅毅而帶些憂鬱的神色讓他帶了些獨有魅力,看著長大許多的少年,彷彿心臟曾經死去又重新復活,近乎痛苦的心動久違的猛烈跳躍著,卻也提醒著那些痛入骨髓的日子,他很想微笑,輕輕將這些日子的折磨放下,卻難以自制的在乎著什麼。
  那個讓自己幾乎死去活來的疑問。


  「為什麼?」
  「你是,來殺我的嗎?」


  這殘忍的問句將兩人都殺了深深一刀,這樣的脫口而出,無法控制的衝動,煉獄無法否認,模糊地覺察自己再也無法掩藏的慾望,想觸摸這少年的臉,他的頭髮,他的身體,想試探,甚至報復性的想傷害,他突然慶幸他被鐵鍊束縛得無法動彈。


  「不是的……不是……對不起,煉獄先生……大哥……對不起……」這句話讓炭治郎再也忍不住地哭泣,看著他的眼淚,煉獄突然有一種帶著痛楚的快感。他繼續以言語的刀刺傷他,儘管這些刀他早已用來狠狠地捅自己的心,不知多少次。
  「為什麼?」他再問了一次。
  為什麼放任時光流逝,又為什麼在即將絕望的時候再度出現,非讓人熬至奄奄死前一刻,才要殘忍的救治。




  短短三個字,便如同三道大槌敲在心上,炭治郎無法解釋,也無法原諒自己,更無法用主公說的話來回答眼前受盡折磨的男子。


  他怕,他怕極了,對煉獄大哥來說,那些身為柱,便理所當然必須犧牲的責任感,即使已經死過一次也如千斤擔子壓在身上,成鬼之後更是一次次判自己死刑,是自己的自私將他一次次強留了下來,而炭治郎知道,自己會一直自私下去,即使違背他的意願,即使會讓煉獄先生痛苦也好,他也想讓他活下去,而唯一的,衝破眼前困境的方法……只有一個。


  他從懷中拿出了那管藥,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。
  「我……我拿到了,請珠世小姐以煉獄先生的原血製成的,回復成人的藥。」

 

    「珠世小姐說過,如果口服,會比較安全,但效果較慢,就煉獄先生的情況,直接刺入心臟可能較危險,但直接進入血液,效果可能更快……」

 




  回復成人的藥……嗎?
  不知為什麼,明明應該高興的,卻讓他的心沉了下去。
  煉獄低下視線,看著那管如果是三個月前的自己會欣喜如狂的藥,如今卻像是照妖鏡般,將人的真心殘忍地真實重現。
  看著那管藥,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

  「……不恢復成人,是不行的吧……」


  「煉獄……先生?」


  「對你而言,如果仍是成鬼之身,是不行的,對嗎?」


  原來這才是真相,這三個月,是為了等這副藥,在這藥完成之前,他不會來見自己。
  這體認如此真實,而殘忍。
  再度成為人的希望,比甚麼都重要,也就是說,在少年心裡,畢竟無法接受成鬼的自己。


  他抬頭看進少年的眼睛,眼裡的焦距卻漸漸地渙散,身處冰牢之內,加上鐵鍊無情扯著四肢,卻似乎直到此時才徹底地奪去他的體溫,他身軀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。


  真實是,身為鬼的自己,終究只剩孤獨。


  「你在……說什麼?煉獄先生?我……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煉獄的神態讓炭治郎不顧一切伸手擁抱住他,懷念的,獨屬於煉獄先生的味道,即使是成鬼的焦味,只要是煉獄先生的一部分,對炭治郎來說便難以抗拒。只是現在那味道裡,絕望的苦澀漸漸瀰漫,炭治郎慌了手腳,他用力擁抱住他,讓自己的溫暖護著漸漸失去的溫度,他死死抓著他,那時候眼睜睜看他遠去的絕望再度襲來。


  「煉獄先生,不是的,不是這樣……」


  「如果失敗了呢?如果我再也無法回復為人……」


  到時候,你,會陪在我身邊嗎?
  這是說不出口的,發自內心的恐懼,


  終於徹底體認,這成鬼的自己,不能成為他心中的唯一。


  這成鬼之身,受盡人們的冷眼,那些懼怕、厭惡與唾棄,他早已明白,成鬼的自己,只有一條出路。


  他怔怔看著那少年,痛至麻木的心只剩一片空白,他知道他必須要賭,賭這唯一的希望,但即使他順利回復為人,煉獄明白,這傷痕將永不能癒合,那疙瘩會永遠橫亙在兩人之間。


  永遠。


  「你動手吧。」他啞著嗓子,慢慢閉上了眼,然而過了許久,卻等不到應該來到的痛楚,他慢慢地睜開眼,迎接的,是炭治郎痛至極限的眼。
  「不是這樣的,煉獄先生,你明知道,不是這樣的……」
  「為什麼,總是不能相信我,為什麼,總是一個人承擔一切?」


  「既然如此我也要問,如果我不是日之呼吸的血脈,如果我永遠不能練成日之呼吸,你還會……」


  「你還會等我嗎?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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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卡到死的一回,要怎麼導到我要的方向真的絞盡了我貧瘠的腦汁
唯一不卡的只有後面兩人見面虐虐虐(踹死)
今天一天就出來了真的太扯了....(毆)
總之我覺得我終於虐到炭了很高興
接著炭治郎終於要反擊(?)
希望下回沒這麼虐(不要抱希望><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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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ao02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