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麥考夫而言,整整兩天的時間像比兩年還久,就算是夏洛克離開的那兩年,他也不曾如此徹底的斷開了對弟弟的連繫,就算夏洛克對連繫這回事有多麼不情願也好——至少他會知道他在哪裡。

 

 

而這次是完全斷了音訊,這對凡事控制,凡事掌控的麥考夫來說簡直和天塌下來沒什麼兩樣,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個人能夠從他的情報包圍網中逸走。

他想起那天他來到那棟建築時,對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一事險些失控,他以為他對這弟弟已經相當瞭解,但遇到約翰華生之後,他驚覺一切原有的規則都不再管用。

 

也許他早已經知道了,只是不想承認。他天真的以為只要逼夏洛克與那醫生斷開連繫,就能讓一切恢復正常,一度他以為成功了,但慢慢的他就發現,夏洛克看似回復了遇見醫生以前的樣子,事實上卻是哪裡缺了一塊,說不上來的一塊,他一直在思考究竟哪裡不同,結論是神情。那個和醫生在一起時人性化的,柔軟的一面消失了,例如笑這回事。

 

雖然麥考夫也不覺得笑有什麼必要性,而且對夏洛克來說笑也從不在表情譜裡面,但這代表柔軟的一面像是突然被連根拔起了般,剩下的部分只好勉強站立,卻顯得不自然而歪曲。

 

......跟別人說也不會懂到底在說什麼吧。

 

尤其在向夏洛克索要機密文件卻被拒絕的時候,麥考夫簡直暴跳了,他痛罵他不負責任,甚至連失去榮譽,無顏面對家族與國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,他仍然一意孤行,最後麥考夫迫不得已,只好依他要求在隨身碟上做了手腳--大英帝國引以為傲的最新科技精密超微型GPS,那其實也是一個冒險,這科技也是國家等級機密之一,他冒著洩密的危險裝上它,他畢竟是他唯一的弟弟,雖然氣得想掐死他他還是他弟弟,他不可能不管他的安危。

 

但現在就連這東西也像從地球上消失一樣,完全不見蹤影。

他早已調查過那直升機可能的去向,但莫里亞蒂的狡猾與勢力在這時顯示了實力,同時竟有三架直升機導向不同區域,擾亂了搜索方向,即使朝不能接受訊號的區域尋找,也難以鎖定目標。

麥考夫簡直快瘋了,當然外表完全看不出來。

 

該不會被發現了,該不會被毀了,該不會.....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
 

「先生?」麥考夫出了神,沒理會。

「先生!」

麥考夫抬起頭,雷斯垂德一臉擔心的看著他,「您還好吧?」

「我沒事,在想事罷了。」

「還有,我告訴過你,單獨兩人時不要用敬語。」

他有點不知所措,但還是說了。

「請問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?長官?」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稱呼。

麥考夫瞇著眼看他,直到探長全身不自在。

 

「一個理應有感應的東西不見了,你覺得它會在哪裡?」

 

「感應什麼?是指訊號接收不到嗎?」

「訊號接收不到,沒這麼簡單,那東西沒那麼容易無法感應。」

探長搔搔頭,「那只好等它自己出現了?」

「你在說什麼,是我要怎樣才能找到它....

有點不耐煩的說了,但突然腦海閃過什麼。

不對,就是這麼簡單!

他跳了起來,立刻打電話給安西亞。

「立刻調查歐陸境內所有微型GPS無法發出傳送訊號的區域!」

「長官,那範圍雖不大,但全是高山區域且分散,恐怕鎖定與搜索有困難。」

「不,不是鎖定,而是集中搜尋可以傳送的區域!」

「長官?請恕我不了解您的意思?」

「等他!夏洛克會設法傳出訊號的!等他!我要第一時間就能拿到他的訊息與位置所在!」

掛了電話,雷斯垂德有些疑惑。

「先生,如果他們真在那種地方,你怎知夏洛克能脫險?」

「因為他跟華生醫生在一起。」

大英政府的代表無表情地說出他的結論。

「如果他和華生在一起,就應該能找回失去的部份;如果他們在一起,夏洛克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。」

他看向探長,「人在保護重要事物的時候,往往能發揮出乎意料的潛力。」

探長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,他的長官則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。

「也許這種激發人潛力的方法也不錯。」

 

 

 

夏洛克突然打了個寒噤。

約翰立刻抬頭看他。

「再多穿一件,再吃點東西?」

「不必了,我沒這麼脆弱!」

他喃喃牢騷著。

「這感覺似曾相識的糟,跟某個討厭鬼相連結。」

嘟囔過後,他重新振作。

 

「好了,現在告訴我狀況,為什麼你和我被關在一起?莫里亞蒂呢?

到底這裡是哪裡?」

 

「我偷聽看守說話,似乎這裡是瑞士境內,應該是阿爾卑斯山某處。」

阿爾卑斯山嗎....難怪麥考夫還沒有找到這裡。很會藏啊,找到這種無法被偵測到訊號的地方。他想到那枚隨身碟,那應該有麥考夫設置的GPS裝置,卻一直等不到救援,可能裝置被關掉,或是這裡收不到訊號……種種可能,所以,他頓了一頓,視線刻意避開了另一個人。

「必須把那隨身碟拿回來。」約翰並未察覺什麼異樣,只是有些驚訝。

「隨身碟上有什麼嗎?」

.....麥考夫設的最精密技術微型GPS。」他說這話的語氣很平板,像在刻意掩飾什麼,而約翰則睜大了眼,又低下頭去。

 

 

「抱歉,夏洛克,我沒保住那東西...

偵探抬起頭,露出恍然大悟與鬆口氣的神色。

「所以,不是你給他的。」

他用的是肯定句,約翰一臉莫名。

「當然不是!這是當然的吧?等等,難道,莫里亞蒂說了什麼?」

「他說,是你給的。」

他睜大眼。「你信了?」

偵探拒絕回答。

「我....好,你....看著我,他說的你竟然會信?」

「我不想相信,但後來的發展,我別無選擇。」

他卡住了。

「我...很抱歉。但,我還是希望你相信我。」

 

關於瑪莉,你也沒相信我。

他想這麼說但吞了回去,這話太痛,後果可能是毀滅性的,他說不出口,至少現在。

 

...我很抱歉。」

他眼睛迴避了他,卻冒出了道歉,這讓醫生心裡打了個突,接著心口一陣陣悶痛。

夏洛克從不道歉,他和他住在一起以來聽過的道歉屈指可數,

少到甚至他懷疑有沒有過這種記憶。

而現在,為了這種事情,夏洛克在道歉。

他不知道怎麼回事,就是覺得心被狠狠揉成一團,他再次抱住他,感覺他瞬間的僵硬,他抱得更緊。

 

「抱歉的是我,我沒保住你給我的東西。」

偵探仍然不適應他的懷抱,想要掙脫但約翰不許,過了一會他終於安份了,但卻說了意想不到的話。

 

 

 

「好了,趁有人進來前,把我綁起來。」

他說這話的語氣就像是幫我遞杯茶那樣,約翰眨眨眼,「什麼?」

 

「我不說第二次。」

「你...你在說什麼?」

話聲才落,遠處傳來一連串槍聲,隱隱的吆喝聲等,偵探急速開口。

「根據你給我的資訊,這裡是阿爾卑斯山境內確認無疑,麥考夫的GPS之所以未發揮功能,是因為這裡是山坳,或是任何無法讓電子訊號順利發射或接收的地方,所以我們必須要拿回隨身碟。另外聽你的敘述,莫里亞蒂與那個維塔顯然正在争取主控權,所以才這麼久放我們兩人關在這裡無人聞問。現在無論是誰,第一個進來這裡的人就是這場奪權的勝利者,我要你去和另一人接觸,不論如何把他争取過來。」

 

約翰睜大了眼。

「如果另一人是莫里亞蒂怎麼辦?」

...那又如何?這幾日你不是跟他相處得不錯?」

「別這麼說!」他站了起來,「那是不得已的!」

「我沒有怪你,甚至應該說你做得很好,至少你博得了莫里亞蒂的信任。」

 

他抬眼和他相對。

「我現在只是要你繼續做你一直在做的事而已,這些狼籍也不必整理。」

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羞恥痕跡,目光複雜而決然。

....什麼?!」

「這痕跡瞞不住,不如將計就計,讓勝利者知道我和你已徹底決裂無法挽回,這樣他才不會防你。」

 

「別胡說...我怎可能...讓你這樣...

 

「這種事你在做之前就該考慮了不是嗎?」

「我...

被反將一軍的約翰垂下頭,

「我很抱歉。」

「夠了!」偵探一臉的不耐。「不要再一直道歉,後悔已經做過的事毫無意義且無聊至極!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化危機為轉機。」

 

「可是...我無法讓你這樣!絕對不行!」

約翰緊握了拳。

哦天啊上帝啊!我無法想像!

 

「時間不多了約翰。」

偵探抬起頭,那語氣是命令的,不容置疑的。

 

「已經大半天了,勝負早該分曉,也許下一秒就會有人進來,你要讓我的犧牲全部白費嗎?」

他伸出雙手,「現在!」

約翰看著他的手,看著他的眼睛,那裡面是毫無感情的冷淡靜漠,但愈是這樣他的心就愈是絞成一團,他漸漸的懂了,偵探慣於忽略自己的需求,自己的感情,無視達成目的以外對自己的所有傷害,就算那傷口痛得令人難以忍受,他也可以像挨餓一樣不當一回事。

 

他突然恨透自己什麼也做不了,無法幫他分擔痛楚,甚至自己就是那個傷他最深的人.....

 

他咬咬牙,拿剛才的鎖鏈捆上他的手腕與腳踝,甚至依他的指示將手腕高舉過肩,固定在窗台上,就算身上衣物都穿著,那樣被綁著的夏洛克竟有一種難以忽視的,要命的魅力,他看呆了眼,突然一陣強烈後悔,想幫他解開,想說話時偵探已經開口。

 

「約翰,如果你找另一人時說服有困難,帶他來找我。」無視他神情的異樣,偵探很快地說著,而就這麼突然,門赫然打開,三四個人舉著槍氣勢洶洶的衝進來,約翰剛來得及轉身,舉起了雙手。

 

「轉身!靠牆!」帶頭的人粗暴的推約翰轉身撞牆,拿槍抵著他,而另一人看到偵探的情況則露出嗤笑,回頭喊話。

 

「先生,控制住了!」

門外一人走了進來,約翰從抬起的手縫隙中看過去,那是莫里亞蒂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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