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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決意

 

 

 

煉獄先生……

眼睜睜看著那震撼的一幕,生生將自己心臟吞嚥入腹的慘絕人寰,炭治郎不由得抓住胸口衣衫,心臟痛得連呼吸都困難。

 

他什麼也無法做,只能看著男人渾身顫抖著,一口口朝那肉塊咬下,每咬一口都像是在凌遲著自己,炭治郎腦子一片空白,只能跟著他一起痛楚。

 

想要從後面抱住那個久違的背影,那個為了保護每一個人而永遠擋在前面的背影,與那時同樣的背影,而現在,彷彿重複著殘酷的命運,明明就在眼前,一伸手就能碰觸的地方,命運卻以最殘忍的方式再度推開自己。

 

伸出手去,炭治郎不顧一切的從後面抱住他,重新感覺到他的溫熱,炭治郎激動得渾身發抖,卻隨即被狠狠甩開,只見將自己心臟吞吃入腹,渾身浴血的鬼痛苦地嚎叫著。

 

「啊……啊啊……」

手腕一痛,被狠狠抓住拖到身前,隨即被抓住了脖頸,狠狠的被壓在樹幹上。炭治郎卻一點也沒有抵抗,親眼目睹煉獄身處的煉獄,炭治郎痛得無法呼吸,突然間他寧願他吃了自己。

 

可以的,煉獄先生……不要緊的……成為你的食糧,我心甘情願……

 

 

炭治郎淚眼模糊,喉嚨被扼住呼吸困難,但他仍然掙扎著喃喃傾訴,無聲嘶喊著,如果可以減輕他的痛楚一點點,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。

 

「呼……呼……哈……哈……」男人喘息著,與早已復原的胸口不一樣,被炭治郎那管液體插入的左眼仍然不斷流著血,被焦黑圍困的瞳孔如岩漿般激烈波動著,像是要突破那焦黑的囚籠,在激烈的交戰裡,男人痛苦地抵抗殺意與饑餓,還有從左眼傳來的尖銳劇痛。

 

「你……剛剛……做了什麼……」

 

那劇痛伴隨著一些影像侵入了腦海,一個身影突然略過,與眼前的少年重合了,

那影像讓他手一鬆放開了炭治郎,少年好不容易緩過氣,卻隨即聽到一句話,心臟狂跳起來,彷彿被大力敲打著胸腔。

 

他聽到那個稱呼,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在心裡迴盪過多少次的,那個稱呼。

「……竈門……少年……」

 

 

他叫自己的聲音像在腦裡敲起鐘聲,那回音轟轟作響,炭治郎猛然抬起頭,對上那雙焦色圍困的曈仁,卻見他再度痛苦嚎叫,伸手按住左眼顫抖著。

「煉獄先生,是的我是竈門!您想起我了嗎?」

 

炭治郎激動得發抖,剛剛他賭上唯一的機會,將一管紅色液體注入了原本煉獄失去的左眼,自從看到那失神的焦色,鼻端聞到的,那如焦炭般被燃燒殆盡的餘味,難以言喻的直覺讓他毅然選擇了那裡,身為鬼的象徵,被強迫回復的眼睛,也許是唯一的可能性,因此,他賭了。

 

賭上這寶貴的,取自煉獄身上原來的,未受無慘之血污染的血液。

 

那個時候,訣別之時。

 

眼睜睜看著煉獄先生離世的哀傷,少年鬼迷心竅般,用珠世給的,收集鬼血的管子,悄悄的留下了兩管血液,他沒有讓任何人知曉,即使是善逸和伊之助也不知道。

 

這些日子,每當鍛鍊至筋疲力盡,他總是看著那兩管血,那血液從不離身,在自己的懷抱裡,彷彿煉獄的溫度一直都在。

也許在潛意識裡,黑暗的慾望早已支配了他,炭治郎明知道,那不是煉獄先生的願望,但他無法控制自己。

 

『成為鬼吧,只要成為鬼,就能達到的,永遠的生命……』

 

那時候上弦鬼的話語,那成為鬼的,惡魔般的邀請,明明是應該棄如敝屣的邪惡話語,在煉獄死後卻成為一遍遍迴響的誘惑。

 

他不想承認,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奢求,即使強迫成鬼,如果可以再度感覺到他的溫暖,可以再度聞到煉獄那陽光般的氣味,即使是奈落之底,他也願意墜落。

 

只是沒想到,當時的妄想變成現實的時刻,那痛苦超過了想像,竟比地獄更加殘酷。

 

「對不起,煉獄先生,對不起……」炭治郎不由自主地道歉,為他的黑暗與奢求,為他曾經的妄想,為自己竟然如此殘忍而道歉。

 

只是無論現在炭治郎說了甚麼,對現在的煉獄而言都沒有意義。

 

刺入了甚麼的左眼仍在劇痛,明明應該瞬間復原的傷口,竟像在翻攪著岩漿般引起一陣陣痛楚,意識裡原本一直線的格殺令,像被干擾了訊號,一會變得模糊,一會又清晰,其他的影像莫名其妙地出現,就像眼前這個少年的身影。

 

他喃喃自語,手中刀正要朝炭治郎揮落又驟然停止,煉獄再度痛苦起來,抬起頭與炭治郎的眼相對時,那焦色像是有生命般,企圖再度封住被血液突破的缺口。

 

「殺……殺了鬼殺隊,殺了他們!嗚…」兇狠的殺意再度湧現,

煉獄按著左眼,慢慢站了起身,炭治郎突然起了一陣寒意,金紅色頭髮的男人拿起了刀。

 

「煉獄先生,求求你,醒過來啊!」炭治郎大喊,眼看著男子雙手持刀,瞪大著眼,獨屬於煉獄的金紅色眼眸宛如破碎般,焦黑的囚圈頑強的即將再度回攏,男人痛苦地掙扎,抵抗著不受控制的殺意,面前的少年喊自己的聲音,每個字都像大錘狠狠敲在心上,少年的身影提醒了記憶,然而他只能掙扎著出聲。

 

「走……快走……」

炭治郎突然湧起衝動,他竟撲進了他的懷裡,將手臂湊上男人的嘴邊。

 

「煉獄先生,求求你,」他毅然說道,赤色的眸子宛如火光燃燒著,「吃了我吧,煉獄先生,如果這樣可以幫您一點點……」

 

強烈的,屬於人類的,少年的香味撲面而來,那味道瞬間侵入了腦子,甚至沁入心脾,宛如灼熱的洪流,將整副身軀連同意志燒得一乾二淨,最可怕的不是那美味的味道,而是發自內心的,如同獻祭那樣的自願,那決心讓死也不肯吃人的鬼來說,竟宛如酷刑般痛苦。

 

就在少年的芳香即將燒掉理智之際,另幾個聲音大吼著衝了過來。

 

「全八郎,危險!」

「炭治郎,小心!」

人未至聲先到,一頭山豬從出現開始到衝到跟前只用了兩眨眼,兩把鋸齒刀砍向了煉獄,而黃色的身影更是眨眼間就到了眼前,霹靂一閃的速度將炭治郎一把從鬼的身旁拉開,山豬的刀則如獠牙朝差點吃人的鬼砍去。

 

「善逸,伊之助,不要,住手,不是這樣的!」

 

炭治郎狂喊,他不要這時候從煉獄先生身旁分開,也許,也許煉獄先生的記憶可以恢復,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!

 

「炭治郎沒事吧?」

「你在做什麼啊!真的想被吃掉嗎?」

 

少年的身軀被硬生生拉開,下一瞬間,伊之助的刀已砍傷了煉獄的肩膀,鬼恍如不覺,任那攻擊瞬間使肩膀皮開肉綻又慢慢癒合,他直直盯著那個少年,腦子裡一片混亂。

 

「殺了鬼殺隊,殺了那個少年」

「煉獄先生,求求你,吃了我吧」

 

無慘的緋紅色眼睛與少年的赤紅色眸子交替在腦海間沉沉浮浮,莫名其妙的影像毫無章法插入著,和自己很像的男人背對自己的背影,溫婉女子的懷抱與叮嚀,與某個黑白相間斑紋之人的對決,渾身的痛楚,少年悲憤的呼喊,在自己面前崩潰流淚的模樣……

 

但最後所有的影像化成了靈魂深處最深的恐懼。

「我會知道的,如果你沒有聽命,這孩子,我可以怎樣折磨他呢……」

 

 一陣戰慄湧上胸口,他別無選擇,炎之呼吸不知火朝面前的三個少年衝去,強勁之極的火勢席捲了三個人,伊之助立刻以獸之呼吸貳之型擋在前面,以利刃對劈湧起的劍氣勉強阻擋了火炎,煉獄咬牙正欲再度提氣,卻在這時,一陣莫名虛弱襲來,一口氣提不上來,原本強勢的火炎竟中途失去了威力,彼消我長,獸之呼吸貳之型再次突進,就那樣刺入了煉獄的胸膛,炭治郎心中大痛,大吼一聲。

 

「不要!」

 

情急之下,炭治郎掙脫善逸飛身而上,一招水車從旁邊阻止了獸之呼吸,再次擋在煉獄前方,伊之助和善逸表情複雜的看著他‧

 

「炭治郎,拜託你,不要再做傻事了,煉獄先生他已經成鬼,已經吃過了人,再也,再也無法挽回了!」

善逸哭著說道,伊之助則舉起雙刀朝向炭治郎。

 

「不要再妄想了,他剛剛還想吃你啊!你要就這樣死掉嗎?就這樣不管你妹妹了嗎?」

 

「是啊!禰豆子還在等著你!拜託你,炭治郎,我知道要你放棄煉獄先生非常痛苦,但是,我們只能面對現實啊!」

 

炭治郎堅決搖頭。「你們,你們不懂,煉獄先生他,從來沒有吃過人!」

 

剛剛看到的殘酷景象已經說明了一切,想起那痛楚的一幕,他的喉嚨哽住了,他說不出口,而那不可思議的可怖情景,早已超過了常理,如果不是親眼看到,誰也無法相信。

尤其是鬼殺隊的人,不,更因為是鬼殺隊,才更無法相信。

 

無法相信有鬼不吃人,卻以自己的心臟為食。

 

善逸抿著唇,不忍心將義勇的話跟他說。而身後煉獄則慢慢地站了起來,胸口的傷再度復原,臉色卻隨著森林中漸散的霧氣與漸漸亮起的天色,變得蒼白如死,他再度舉起刀,再一次被強迫的殺意逼得無路可退。

 

「炭治郎,小心!」善逸驚呼,正要再次使出霹靂一閃,意想不到的是,那個金紅色羽織的身影卻一個踉蹌,似乎難以支持,而他再次按住左眼,回過頭,舉步維艱地朝森林深處一步步走去。

 

 

「善逸!不要傷他!」炭治郎急忙擋在煉獄身前,不讓兩人去追,那氣勢讓伊之助火冒三丈。

 

「紋逸,跟這傢伙根本講不通,把他敲暈了帶回去!」

 

 

「給我站住!」炭治郎厲聲一吼,手中日輪刀一舉。

「你們忘了我立過誓嗎?」

 

山豬少年難得氣勢輸人,氣得跳腳。

「炭八郎,你這傢伙……」

 

「拜託,只要十天就好,請相信我!」

 

「你說要相信你……萬一你死了,我們要怎麼向禰豆子交代?」

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,一人做事一人當,禰豆子不會怪你們的!」

 

善逸與伊之助面面相覷。

 

「炭治郎,你到底想做什麼?」善逸颤聲道,炭治郎堅持不讓自己與伊之助隨行的態勢,讓他有了不祥的預感。

 

「……」炭治郎無語,他無法將剛才的衝動告訴任何人,就算是生死與共的好友。

 

「我只想……讓他活下去。」

 

就算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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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ao020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