縈繞的梅香,羈絆的手與溫暖……
這些……都不是幻覺……不會是幻覺……
每一天,每一瞬,確實地存在於心中。
即使有一天會從這世上消失也好,在心底最深處,它將會永遠存在。
***
一瞬的衝擊過後,拔刀齋冷靜下來,冷笑以對。
「你們說些什麼鬼話……以為我會相信嗎?你們把巴帶到哪裡去了?」
「哼……哈哈……看樣子那女人夠騷啊,竟然能讓緋村拔刀齋這麼死心塌地,真看不出手段這麼高呢。」
拔刀齋怒意揚起,語調卻愈發冰冷,絲毫聽不出情緒的聲音,卻叫人心裡發寒。
「……言語放乾淨點。」
傳說中的最強人斬,眼神與威勢終究威懾眾人,但為首者仍然冷笑。
「你不相信是嗎?那麼你是否感覺頭腦發暈,胸口悶噁?那是怎麼回事,你可知道?」
「………」拔刀齋冷冷看著他們,眼神寒極,卻聽到了絕不願意聽到的言語。
「你身上的圍巾,被動了手腳,放進了毒,但會有一層淡氣味,用巾上的香氣掩蓋一切,這毒毒性不高,與白梅香混合,更是絲毫不露痕跡,這圍巾之主是誰,你比我清楚吧。」
胸口一陣劇痛,拔刀齋咬住牙,逼自己冷靜,他不相信。
「本來以你對她無防備的程度,直接在食物裡下藥毒死你也就算了,但劇毒的藥下在食物裡味道太明顯;再說,可沒人想和你一起陪葬啊!」
「……你胡說,巴如果想要殺我,早已下手,不會等到現在……」
「哈,是嗎?如果我說,她是要折磨你,讓你知道失去所愛的滋味呢?」
「……」大大搖晃一下,拔刀齋一陣昏眩,旁邊立刻偷襲,危急間拔刀齋往右急閃,擋格同時脇間一痛,左邊也已有人殺來,屋裡暗不見物,本來以拔刀齋對殺氣的警覺,周圍連氣流變化他也能了然於胸,然而危急間,他只能憑本能揮刀,那速度逼得人不得不自保,逼退了對方,本應繼續追擊,拔刀齋卻只能退後抵牆,因為適才連踏出一步,也覺得天旋地轉。
這對拔刀齋來說,那樣勁力的一刀卻未成功傷人,已經是前所未有之事。
與其說是毒的緣故,不如說是剛才那句話迴盪在腦際,像刀在絞著心。
不由自主浮現的,是她躺在自己懷裡時曾說的話。
『失去所愛的痛苦,是最可怕的,你可明白?』
那時,巴眼裡的意涵,滿溢著悲傷,還有歉疚,和自己讀不出的一些東西。
充滿歉意的擁住了她,她的肩線,她的髮香、她的膚觸,每一種感覺都讓他依戀,讓人那麼實在的感到幸福。
自從投入維新,這身軀早已不當是自己的,只希望以此身為祭,換到一個美好的新時代,從未想過有一日,自己也會有想要擁抱的女子,而伊人也真正在自己懷中。
奪去了她幸福的自己,是否有資格擁抱她?這問題曾經一閃而過,但也許正因如此,才更想要給她幸福,盡自己所能……一切那麼自然的發生,想要擁抱她,身貼著身,將彼此的冰冷化為溫暖……
他仍記得她的體溫,從未那樣深刻感受到什麼是溫暖的感覺,熱得發燙卻無法離開,反而愈加依戀,只想要那樣擁著她,直到生命消逝為止。
『直到死亡,將我們分開……』
那時的,如同誓言一般的想法,現在卻成了無法承受之痛。
終究,是一場夢嗎?
自始,至終。
『讓我失去所愛一次的你,卻讓我再一次得到……這樣的幸福,我很害怕……』
『……我害怕,是否有資格擁有這一切。』
她低語著,在自己懷裡顫抖,像一隻迷路的幼貓。
那一瞬間心痛了一下。
沒有資格的人,是自己才對。
那些畫面、那些言語一瞬閃過,竟像是以椎子抵在心上,狠狠一槌落下,將擁有的一切刺入、破裂、粉碎。
早已知道那是奢求罷了,奪去別人幸福的同時,自己也失去了得到幸福的資格,就算僥倖得到了,終究要被收回——
當得到又失去之際,那才是最可怕的懲罰。
對方突然拿出一信來,朝拔刀齋揚了揚。
「那女人本就是我們的人,早就和我們互通聲息,只有你被蒙在鼓裡,堂堂最強殺手,遇到女人也不過是一雛兒罷了——」
他看著那封信,死死地盯著,無論真相如何,那也許是……唯一的線索……
那人得意洋洋地說著,趁其不備打出暗號,攻勢同時發動,豈料拔刀齋身形已動,竟在對方動前搶先一步,對方搶前卻未料到距離拉近,拔刀齋的刀已然戳入咽喉,一刀了帳,連叫也叫不出一聲。一甩血刃,那人的血噴到了他同伴身上,那人出手一刀卻落空,血噴得他一驚,拔刀齋的刀已刺入了身體。
可畏可怖的速度與強勢,拔刀齋再度退回抵牆喘息,為首那人則再不敢逞強,丟下那信便撞窗而逃。
「這封信,你自己瞧瞧吧!我們在森林恭候大駕!」
喘息著,忍住昏眩的不適,拔刀齋拿起了那封信。
不能相信,卻又不能不相信。
那是要求巴前往報告的催告信,信上寫了要求她前往的地點,那是附近小丘的一個森林,而那個森林,自己與她曾一同去過,一同採藥,而那時,她站不穩摔了一跤,自己曾抓住她溫軟的手,四目對望時,冷冷的眼裡也有著淡淡的溫暖……
而最後映入眼簾的,是她的字跡,她的名字。
清秀、工整,字如其人。
不會的,她不會這樣……不會是這樣……
心口劇痛,痛得幾乎想吐出血來,他不自覺地走出去,朝她所在的那個森林走去。一步步走著,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,不會是這樣,只是誣陷而已,然而看著那封信,他仍然痛得不能呼吸。
明明知道她是來殺自己的,明明已經決心把命交到她手上,但為什麼看到她與外界仍有聯絡的證據,卻仍然如此痛楚?
如果你想要,我可以讓你取命,但你保護過我好幾次,不是這樣嗎?
那人的話,是自己如今最深,最深的恐懼,最可怕的報復,是取得自己最深的信任之後,再狠狠的背叛,但他相信她不會如此,她不會這樣對自己……
心臟像是扭曲了一般痙攣著,疼得發抖,愈是痛,他愈是只能握緊刀,只能逼自己一步步往前走。
身上的圍巾,仍舊有她的氣味,他不想丟棄,即使明知有毒也好。
在內心裡,他隱隱地回到了醉酒的那一日,這條命,早已在你手上了,不是嗎?
她是要折磨你,讓你嚐嚐失去所愛的滋味……
那話一遍遍在腦裡迴盪,他腦裡浮現的,卻是她看著自己的眼神。
也許現在的自己,只是想見她一面而已。
即使這一切都是真的,我只想知道,那些日子,那些相處的時光,甚至擁抱與體溫……對你而言的意義……
即使是最殘忍的答案,這條命,我只想……交給你一個人……
在那所謂結界之森中,即使敵人一個個化為箝制自己的結界,拔刀齋的腳步不曾停留;即使眼、耳、觸、身、意,五感皆失,他腦海裡的身影,也不曾有一刻失去。
『直到死亡,將我們分開為止……』
***
東京的另一頭。
左之助飛也似的衝到了警察局,無視於警衛的阻止,甚至拖著拉著他膀子的人,毫不停留的衝進辦公室,活像是一頭拉不住的牛,只是他來勢洶洶,裡面的齋藤卻是一副老神在在,只是瞇著眼看著這不速之客。
「喂!齋藤!你們那陸軍省是怎麼回事!為什麼要找劍心麻煩,甚至還把薰抓走?」
原本只是淡淡瞧他一眼,連理都不想理的齋藤聞言,頗感興味的看向左之助。
「……這話有點意思,你說什麼?陸軍省找拔刀齋麻煩?」
「不錯!他們不知用了什麼卑鄙手段,制住了劍心,不知道逼他去做什麼事!」
「……有這種事?」齋藤皺了皺眉,邊聽著左之助描述事情經過,飛快思索著這是怎麼回事。
「你不知道這件事?」左之助懷疑地問著,齋藤挑了挑眉。
「我也很遺憾,這種好戲我竟沒有參與。你說現在拔刀齋在哪裡?」
「不就在陸軍省嗎?你們那叫渡獄的傢伙,為了找劍心報仇,甚至對劍心用刑!」
說到這焦急不已,一箭步上前就要抓住齋藤的領口,齋藤自然不會讓他得逞,冷笑一聲,刀柄已經抵在了左之助喉頭。
「兄弟,冷靜點,否則休怪我不客氣。」
兩人對瞪了一會,左之退開,齋藤也退一步。
「你說渡獄?」
「你果然知道吧!」
「我見過這人罷了。」
輕描淡寫帶過,心知肚明那是自己上司山縣的人,如果涉及那個人,倒是不可不慎……
他突然起身要出去,左之助跳了起來。
「你要去哪裡?」
「見我的頂頭上司。」
「我跟你去!」
齋藤沒理他,逕自走出,左之緊跟著,兩人就這樣到了陸軍省外。
「你在這裡等著。別輕舉妄動!」
警告左之助一聲,卻見他摩拳擦掌。
「……你想做什麼?」
「還用說嗎?既然到了這裡,當然要一口氣把劍心救出來!」
「告訴你別輕舉妄動!這裡是國家機器!」
「為了救他們倆出來,我可不怕得罪什麼國家機器!」
不客氣的將左之整個人壓到牆上,狠狠地一字字說話。
「惹怒國家機器的下場是什麼你知道嗎?就算你和拔刀齋可以浪跡天涯,難道就不怕神谷道場遭殃,要跟你們一起陪葬?」
「……呸!」
不甘心地目送齋藤進了那個虎穴,只是苦等的結果,卻等來意外的答案。
齋藤出來之時,面上帶著一抹冷笑。
「被警告不要插手了呢。」
不知從何處抽出菸來,吸了一口,齋藤回頭望著那棟豪華建築,那裡隱藏的是,蘊藏黑暗的政治。
慢慢地吐出煙,白色的煙霧將建築物吞滅。
「這事情,沒有表面上的復仇那麼簡單啊。」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