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緣的同人花園

６

被壓在下面的時候，阿倫感覺到體內的異物漲大著，到自己承受不住的地步，然而在他的重量、他的臂彎中，阿倫感覺到他看似粗獷動作中的溫柔，儘管被含得起了情慾，卻怕自己承受不住，儘管那衝刺還是讓阿倫不由自主地睜大眼，眼裡什麼也看不見，只能短而急促地吐息，像在愛裡溺水般難以呼吸，如果不緊抱著眼前的人，就會滅頂。在那樣強烈的感覺裡，阿倫模糊地感覺他撫著自己的背，他的大手那麼具有存在感，那麼溫暖，那麼……溫柔……

那樣溫柔的艾瑞克，為什麼，為什麼會去殺人呢？為什麼要為了我做這種事……

在那瞬間阿倫突然打了一個寒噤，是的，一切全因自己而起，所有罪孽的源頭，不在艾瑞克，而是自己。

全都是……因為我……

一陣悲痛與自咎，阿倫在身上的男子再次高潮之際落下了淚，他的灼熱射在自己裡面，明明是愛意的證明，對阿倫而言卻像是自身罪惡的業火，那些人命的隕落，那是自己的罪，不是艾瑞克的……

連綿的高潮與喘息終於停歇，艾瑞克憐愛地吻去阿倫的淚，正要退出阿倫身體時，卻再度被抓住。

「阿倫，別這樣，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了……」

「不要，別走……」

死死抓著金髮男子，阿倫顫聲說著，就算已經腰酸腿軟，在那樣歡愛的剝奪下，體力已經不堪負荷，阿倫卻仍然伸出手，顫抖著想繼續擁抱，艾瑞克再也忍不住，強退出他的身子，阿倫啊地叫出聲，微微呻吟，艾瑞克捉起他的手，壓低了聲音，忍無可忍的質問。

「你這是在做什麼？你以為我不知道嗎？從剛才開始，你就……就那樣……這算什麼？你在獻身？還是服務？」

「……我只是，想你抱我……」

不，決不是。艾瑞克隱隱地感覺，那樣擁抱、挑逗的樣子，決不是單純的想要擁抱，而是……更作賤自己、更痛苦，更陷自己於不堪的念頭……

猛然間他想起剛才一開始的體會，是的，這一切不過是交換，不過是骯髒的自己受到的報應……

「你果然是那樣想我的啊……」

一瞬間絕望湧起，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痛楚的絕望，痛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，所有的付出，所有的幸福都不過是泡影，這不是早就有所覺悟了嗎，從第一次手刃無辜的人類開始，就注定了污穢的靈魂，永遠不能被救贖，這不是早已知道，早有覺悟的事，為什麼現在卻還是那麼痛？

歡愛帶來的幸福感稍縱即逝，只剩下絕望與雲雨過後的虛脫，但他再也受不了與這樣的阿倫相對，他掙扎著想站起，本能地握住了死神鐮刀，他要繼續他絕望而罪惡的旅途，就算阿倫是這樣想自己，就算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，他也會繼續殺人，就算他唯一想要的對象憎惡、鄙視自己，他也要賭上一切，因為那是漫長而黑暗的永生裡，唯一的，唯一的光芒……

然而阿倫抓住了他的手。

「別……別走……」

急切而虛弱的聲音，艾瑞克咬牙不答，用力甩開他的手，阿倫竟掙扎著起身，從背後抱住了他，艾瑞克明顯感覺他的手冰冷而顫抖，他的身子靠著自己，傳來了他的體溫，然而這樣的溫暖也已經無濟於事，只能更加挖深彼此的傷口。

此刻與阿倫任何的肌膚之親，都只能帶來痛苦，艾瑞克強忍著痛哭的衝動，狠狠地將他甩至地上，卻聽到阿倫熟悉的痛苦呻吟。

「嗚……」

艾瑞克急速回頭，阿倫捂著心臟，臉上是熟悉之極的痛苦表情，那是死之棘再度發作了。心大跳一下，艾瑞克什麼也顧不得，立刻撲上察看他的狀況，阿倫白晰的臉上疼得扭曲，卻在艾瑞克伸手攙扶時抓住他的手，阿倫牙關緊咬喘息著，看著艾瑞克的眼神卻仍露出哀求之意，求他不要離開，艾瑞克卻發現不知何時，阿倫的手腳隱隱地現出了血痕，像是荊棘一般伸展著、糾纏著軀體，宛如侵蝕般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心臟，離心臟竟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。

那可怕的，生與死的距離，竟只有那短短的三吋之遙。

艾瑞克呆住了，怔怔地看著那像是深埋在肌膚裡的隱隱紅色，看著阿倫痛苦的模樣，難以置信。

這是自己看過他第幾次發作了呢？在之前的幾次發作，他幾乎都陪著他回到協會休養，然而就連他也不知道，在那規規矩矩的西服、手套包裹遮掩之下，竟隱藏著如血的死之棘，那死之使者正那樣殘忍的，一步步的接近心臟，那是死的陰影，死的詛咒，而阿倫在一次次發作時，就那樣在一次次的折磨裡，眼睜睜地看著那絕望慢慢侵蝕嗎？

「為什麼？為什麼不告訴我？」

他顫聲輕輕撫上那荊棘的紋路，阿倫竟疼得瑟縮，整個人在艾瑞克的懷裡顫抖，艾瑞克心如刀割，想抱著他卻怕再度碰觸那荊棘般的紋路，那竟像是長在肌膚裡的荊棘般，只要一碰就引起劇烈疼痛，這事實重重衝擊了艾瑞克，他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可怕的，代表絕望的死之棘，無法反應。

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，死之棘已不再只是傳說，它以那樣猙獰的姿態現身，嘲笑著艾瑞克的無能，連最在乎的人受著如此折磨，也全然不知。

然而在疼痛裡，阿倫卻始終沒有放開艾瑞克的手。
死之棘發作的疼痛原本集中於心臟，然而隨著手腳的血痕出現，疼痛從心臟延伸至全身，他知道，死期已經迫近了。

「至少，在我死之前，抱著我，不要放開，好嗎？」

艾瑞克呆坐著無法動彈，看著他，他無法再碰他，無法接觸他，他不要自己的擁抱帶給阿倫的全是痛，他不要……他不甘心！他不要讓他這樣痛苦的去，不要……

淚，難以抑止的流下，他無法去抱阿倫，怕帶給他痛苦，更無法就這樣拋下他，只是，這是報應吧，這個骯髒的自己，再也無法碰觸純潔的靈魂……

他笑了起來，在淚眼裡痛極的笑。

「這是……報應……」

「我這骯髒的靈魂，再也無法碰觸你……」

豈料，阿倫掙扎著，投入了艾瑞克的懷裡，抱住了他。

「嗚……」疼痛再次如荊棘纏身般翻滾糾纏，但即使是欲死的劇痛，他也想被他擁抱，如果這痛代表艾瑞克犯下的罪，那麼一切就由自己承受，這是唯一獲得救贖的方法，唯一的出路。

「你的罪，也是我的……」

「我不要一個人……孤獨地乾淨……我寧願和你……一起墮落……」

疼痛讓阿倫止不住地顫抖著，語氣卻堅定無疑，自從知道艾瑞克為了自己犯下無赦之罪，阿倫陷入了痛苦、自咎，但現在在他的懷裡，那些每次發作折磨得自己死去活來的痛楚，在此刻似乎都有了意義，原來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，早已實現。

「我會用生命，成為你的光，為你照耀前路，永遠……」

「阿倫……」

感受這樣的擁抱，艾瑞克的淚無法休止，然而他的手仍然不敢環抱住他，他不想增加他的痛苦，一丁點也不想。

「只要你答應我，不要再去殺人……答應我……在我死之前，就這樣……抱著我……」

艾瑞克猛然一凜，阿倫這話提醒了他。是的，自己的獵取千魂之旅還沒有結束，一切都還有希望，千魂的傳說只剩下一個靈魂就能湊齊，只要再殺一人，只要再殺一人，阿倫就可以得救了……

只要……只要再殺一人……！！

原本因傷痛而無神的眼突轉堅毅，屬於死神深金色的眼神散發難以抑制的殺氣，然而阿倫仍舊抱著自己，那樣不顧一切。艾瑞克直直望著前方，他知道，阿倫不會放開自己的，他終於明白，這場歡愛，從一開始就是阿倫的佈局，為了阻止自己的佈局……

但是，阿倫，對不起，我必須，必須這麼做……就算你不會原諒我也好……

只要你幸福平安，好好的活下去，就算我的存在永遠被抹殺，從此永淪地獄之底，我也心甘情願。

「……好，我答應你……」

艾瑞克輕輕地說著，那是最大的、最殘忍的謊言，可是他必須要說，必須要給虛假的承諾，否則艾瑞克知道，無論承受多大的痛楚，阿倫不會放開自己。

這句承諾像是麻醉了痛楚，阿倫輕輕地嘆息，閉上眼，他終於慢慢地放鬆，將自己依靠在艾瑞克的懷抱裡，任力盡的身子無力地軟癱。

「……你答應我，不再殺人了？」他虛弱地說著，接連的歡愛與發作的痛搾乾了他所有的體力，純靠意志力撐持到現在的阿倫再也支持不住，但就算再痛苦，他也必須追問那個承諾，至死方休。

閉閉眼，艾瑞克不敢面對阿倫的眼睛，這骯髒的自己，連看著他的眼，都已經失去了資格。

「啊啊……」

隨著他的承諾，阿倫浮現了微笑，在他的懷裡沉沉地睡去，艾瑞克抱著他吻上他的唇，用他全部的身心靈和再也難以說出口的愛，他抱著他直到深夜，兩個人的影子，在濃黑的夜色中，沈重的罪惡裡，融為了一體。

直到他拿起了死神鐮刀，大踏步走出。

即使隨千魂墮落，即使陷入沒有出口的迷宮，即使在苦痛中腐朽、在罪惡裡污穢，即使拋棄神之名，墮落在地獄之中苦苦掙扎……

我也要救回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