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
「第175條。」
被秘密員警牢牢箍住手臂的青年張大了眼。
「你被捕了,以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的罪名。」
說這話的軍官眼中露出了包含輕蔑與猥褻的含意,青年金色的絕美瞳孔中,放出了近似驚恐與絕望的光芒。
那是一切惡夢的開始。
1入獄
那可怕的罪名,隨著銬鐐刑具加上了身。
沒有任何預兆,沒有任何通知,當身子被粗暴地扯起之時,前一秒仍在埋頭研究的青年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只有那個罪名的數字宣判之時,心頭一驚,只是,眼前的人並不給愛德回過神來的機會,下一秒鐘,冷冰冰的手銬已然奪去了手腕的溫度。
「你們胡說……」青年那出奇美麗的眼睛死瞪著無情扣上的手銬,頭腦一片空白。他知道,這「175」的罪名有多可怕,在這個國家,那是僅次於猶太人的重刑宣判。
生來的倔強讓他死咬著牙,不讓自己顫抖,但在這一瞬間,手腳已然冰冰涼涼。
「胡說?我可不這麼覺得…..」那軍官將青年的下頷強制抬起,瞧著那精美的輪廓,細緻的五官,削尖的下巴,以及可以讓任何人迷醉的金色眼眸,忍不住暗暗吞一口口水,緊接著便掩飾地露出曖昧的笑容。
「瞧你這副樣子,不是那種人也是怪事……」
他還沒說完,愛德已經厭惡地撇過頭甩開那人的手,這舉動則換來一聲清清脆脆的聲響。
「啪」的一聲,愛德的臉蛋被甩到一邊,嘴角滲出了血跡。
「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,死到臨頭還敢耍性子!瞧你進了傲斯森豪之後嘴還有沒有這麼硬?!」
聽到「傲斯森豪」四字,青年的臉色刷白了,再也顧不了這許多,他下意識地合掌,意圖發動自己最拿手的本領,卻立刻再度感受到了這三年來曾經經歷過,又努力忘記而不可得的絕望。
這裡,再也不是我的世界。
痛楚像閃電一劈即過,卻無法多想,愛德用盡力氣甩開了後面的束縛,以最後的力氣拔腿就跑,試圖脫離即將到來的可怖命運,只是那些人早已有備,青年如此作的結果,只是後腦重重一痛,眼前瞬時一片黑暗。
「哼!想跑!要是跑掉了讓我們如何和上頭交代!」
「聽說是某位高階軍官指定要這個人?」
「沒錯,聽說是因為高層看上他的科學研究結果,想要用在戰爭上,但這傢伙竟然不知好歹總是不肯答應,這下要被送到集中營去好好反省了!」
說著,那軍官提起昏迷過去青年的金髮,看著他那近乎完美的側臉,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。
「不過呢,我不太相信有這麼單純哪,尤其又是用這種罪名,你說是不是?」
幾個軍官看著緊閉著雙眼的愛德,即使昏了過去,那倒地的身姿伴著披散的髮絲仍讓人目不轉睛,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,笑得令人不寒而慄。
再醒來的時候,這世界已然變為煉獄。
後腦的灼痛讓青年下意識地想舉手按住傷處,耳邊卻聽見叮噹作響的聲音,雙手已然失去了自由,甚至全身動彈不得。他茫然睜開眼,卻只看到了一片黑暗,什麼都看不到,他努力睜大了眼,卻仍舊什麼都看不見,絕對的黑暗,唯一能感覺到的,只有自己則被銬在陰濕且寒冷的牆壁上,手腳都動彈不得。他努力伸手去摸,卻只能摸到冰冰涼涼的牆壁,那涼意像是透入了心裡,愛德打了一個寒噤。
被關在絕對的黑暗裡,愛德忍不住張口叫喊,卻沒有任何人回應,唯一的聲響,只有鎖住自己的無情鐵鍊聲音,那叮噹的聲音配上眼前的黑暗,不只身上奇冷,連心裡都冒上一重重涼意。
被銬在這裡不知過了多久?見叫了也沒有人搭理,愛德安靜了下來尋思著,這樣完全的黑暗,這裡理應是一間地下室,光線才會完全照不進來;只是那些人不知道為什麼會抓住自己,又將人關至這種地方卻不聞不問?如果是為了自己的研究成果,又為什麼會用那種罪名?
想到「第一百七十五條」,愛德感覺到一陣恐懼。
他很明白,這個罪名若是被坐實,自己可能遭受的境遇,會有多麼可怕。
除了耳聞過的種種迫害之外,最重要的是,這個罪名會讓自己想起「他」的存在。
明明是那麼努力想要忘記他的……
只是在這絕對的黑暗中,失去了所有的光亮,望著深不見底的黑暗,一時間,竟有著陷在那人漆黑眼裡一般的錯覺……
黑暗中,愛德挑起了一抹帶著顫的微笑。
那是已然近乎麻木的痛。
來到這異世界,所謂德國的慕尼黑,一轉眼已然三年。
三年來,愛德將所有的精力寄情於火箭的研究,包括動力系統、能源系統……等等,只要是能夠讓自己更接近故鄉一點點,以及忘掉自己已然回不去故鄉的恐懼,他都全力以赴,廢寢忘食。
包括那個人的一切。
每一天,愛德總是讓自己累到筋疲力盡倒床就睡的程度,唯有這樣,才能阻止那些不受控制的思想,才能阻止那些沒有盡頭的思念和沒有希望的妄想,只是,就算極力地逃避,愛德仍會在偶爾的夢中看到那個人,醒來時則只餘淚痕。每遇這樣的晨,他便會開始另一個無情壓榨自己的日子,直到把自己消耗到沒有力氣,只能一宿無夢為止。
如今,被獨自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,腦子早不受自己控制,一旦想到了他,便再也不可收拾。
愛德感覺自己壓了整整三年的思念,似乎在這一瞬完全地爆發開來,將那辛苦築成的堤防狠狠擊潰,愛德只能顫抖著,讓那些思念在黑暗中將自己沒頂。
他想起了那個人始終自信而優雅的唇角,想起了那個人每次在辦公室裡振筆疾書的模樣,每一次當自己粗暴地闖進門去時,他抬起頭來時對自己漾出的那吊兒郎噹的微笑;每一次他抱住自己時那強而有力的手臂,以及那人抱住自己時,那溫暖的體溫和近乎壓迫與甜蜜的叫喊。
「鋼……」
那似乎已經是前一世的名字,卻偏偏在這時闖進了腦海,他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,無聲的淚早已流了滿臉。
雙手雙腳被固定在牆上,動彈不得,只有鐵鍊些微的摩擦聲伴著隱約的飲泣聲,在小小的,漆黑的空間裡迴盪。
沉浸在黑暗裡,愛德覺得自己正慢慢地淪陷,無法動彈的身子似乎正代表了自己的無能為力,無論是自己如今的處境,或是即將到來的未知命運,都隨著這黑暗,一起流向最絕望的地方。
當愛德的時間感早已麻木,身上的麻痺痛楚也已沒有感覺的時候,突然一聲刺耳的開門聲打破了寧靜,一道光線撕裂了黑暗。
長久處於黑暗中的雙眼承受不住這樣的光線,愛德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道光,他知道,對此時的自己來說,光明代表的不是希望與救贖,而是苦痛與折磨。
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起,兩個士兵走了進來,其中一個粗暴地提起了愛德的頭髮,手上拿著似乎是基本資料的紙頭比對著。
「愛德華‧艾爾利克?」
那人的手勁讓愛德慢了一拍反應他的話,剎時便狠狠捱了一巴掌,頭昏眼花之餘,那人卻完全不給恢復的時間,兵士又捉起青年的金髮,將那緊閉著眼的臉龐暴露在燈光下,冷酷地再問了一遍。
「你是不是愛德華‧艾爾利克?」
咬著牙說是,兵士立刻放開了他,拿著像紀錄一般的紙問著話。
「愛德華‧艾爾利克,你以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的罪名被逮捕,此條罪名,你承不承認?」
聞言,愛德艱難地抬起頭,卻以最堅決的語氣說道:「我不承認!」
無視愛德的否認,那兵士繼續說道:
「刑法第一百七十五條,身為男性,主動或被動地與另一男方發生性相關行為,應判監禁或視情形處以更重刑罰。」
「經告發,嫌疑人愛德華‧艾爾利克平時行為不檢,經常出入不良場所,有理由懷疑犯下此罪,依特別條例逕自逮捕調查!」
兵士機械化的句子字字刺進了心裡,莫須有的指控讓愛德從深心裡湧起憤怒與恐懼,他強迫自己定下神說話,卻制不住話聲裡的顫抖。
「你們有什麼證據指控我這罪名?是誰告發我的,我要和他對質!」
「對質?」那兵士似乎聽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般,他捉起了愛德的下頷,上上下下地打量。
「我瞧不用對質了,你這副模樣要沒服侍過男人我都不相信!」說著狠狠地在愛德腰部捏了一把,他下的力很重,愛德一個痙攣,本能地想弓起身子,卻因為下巴被制而將痛楚神色毫無保留地展現,眼中露出的痛楚讓兵士口水一吞,罵了一句髒話。
「怎麼?心動啦?」後面的士兵陰惻惻地補上一句,那士兵立刻放開了愛德,狠狠朝同僚瞪去。
「你少害我!」
「快說正事,少廢話。」
那兵士又瞪了他一眼,回過頭來,用想吃人的眼光瞪著愛德,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肚去。
「告訴你,對質是門都沒有,要是不承認,自然會有審訊官負責撬開你的硬嘴!」
愛德狠狠瞪著那人,絲毫未曾退縮,只是鐵鍊加身加上手腳被制,只能顯示如今的無力,以及挑起無名的獸慾罷了。
在同僚面前,那士兵不敢如何,只是狠狠地上下溜了他幾眼,背後的同僚催促:
「夠了快點,審訊官就要來了!」
聞言,那兵士冷笑。
「不承認有搞那事?你等著伺候吧!」惡意的強調,愛德心知肚明,那是什麼意思,他死死咬著牙,看著那兩人退出了房間。
新的恐懼隨著腳步聲慢慢地放大,他慢慢地低下頭,不願看那審訊官的模樣。他很明白,承認這罪名的結果會是什麼,一旦進了集中營,便只有絕望一途。而動彈不得的身子只能感覺著那人接近自己。
只是,當那個人捉住自己的頭髮強制上揚之時,他看到了那人的模樣。
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卻感到那如同雷擊電劈一般的痛。
這不是真的。
這是,愛德唯一能想得起來的語言。
那是,從那黑暗籠罩起始便一直不斷浮現在腦海裡的,那個人的模樣。
那是拚命只求遺忘,最終卻竟以這種形式出現在自己面前的,懷念的臉孔——
羅伊‧瑪斯坦。
2 否認
一年前。
有著羅伊‧瑪斯坦面孔的男人生命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他成為了這世界的羅伊‧瑪斯坦。
他明白自己是誰,只不過他覺得自己有一點點不太一樣。
他向來是國家忠心的軍人,如今也是。只是在一夜之間,除了一直以來就有的,一步一步往上升格的願望之外,他還覺得自己多了一個某種渴望。
但那渴望只是心裡的一個影子,抓不到也摸不著,他只是知道,自己的心底,突然少了一個什麼東西,他要去尋找,去填滿那個缺空。
自從軍以來,他從沒有懷疑過國家給予自己的驕傲,經過了國家戰敗的打擊,他認為唯有跟隨如今的領導者,才能將國家的光榮恢復,而事實是經過了鐵血的手腕,國家果然漸漸強盛,也刺激了他往上的慾望。
他深信,唯有爬上更高的位置,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,也才能獲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。
為此,他不擇手段。
即使是進入集中營做著剷除異己的事,他相信這只是過渡,甚至他要做得更好,手段更狠,讓上級無話可說,甚至更加賞識自己。
對這金髮青年——愛德華‧艾爾利克的監控是三個月前開始的事,這青年研究的成果讓許多老學者都為之吃驚,尤其是傳說中的能源動力,所謂「鈾」的研究,這研究現在還看不出來什麼,但那動力的潛力之大,若是果然研究出成果,一定能超越其他的國家,成為世界頂尖強國的首要本錢。
但是與這青年交涉,希望他能進入國家體系時,則是被拒絕了。這拒絕讓當局起了疑心,在去身家調查的結果,發現其父親霍恩海姆已然潛逃出境不知所蹤,霍恩海姆也算是個知名的科學家,卻在一次例行盤查之後不久便逃離國境,這讓當局一口咬定他必是敵方間諜無疑,也更加懷疑單獨留下的青年到底有些什麼意圖,於是在他旁邊穿插了許多間諜,卻始終查不出來他與什麼組織有聯絡,但越是查不出來,疑心病就越重。
終於,在當局查出青年遁走的父親試圖和他聯絡的時候,上級下令拘捕了他,並採取了最下賤骯髒的罪名,一方面接收他所有的研究成果,一方面也讓這青年永遠也出不去這監獄。
瞧上級緊張的樣子,看來這個人是絕不能讓他逃走的吧。
只是,男子的嘴角漾起微笑,用這個罪名,是自己刻意建議的。
第一次見面,男子只是透過下屬的監視場所看見他。
他見多了那些老學究伏案埋頭苦幹的樣子,然而那束在腦後的金瀑,卻不知怎地,心竟似被刺了一下似的,而當他終於抬起頭來之時,那容顏又讓男子驚奇。
他第一個注意的,便是那雙絕無僅有的眸子,有著黃金顏色的寶石嵌在有著憂鬱與疲憊神情的面容之上,男子突然覺得目光無法轉移。
不知道為什麼,一見到這青年,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奇妙的升起,莫以名狀的感覺。然而男子知道,這青年也許是一個線索。
一個能找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的線索。
於是,他理所當然地向上級要了這個人。
而如今,有著羅伊‧瑪斯坦面孔的男人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金髮青年,嘴邊露出習慣性的,面對犯人時冷酷而殘忍的微笑。
他看著那金髮青年漂亮的臉孔露出震撼的神情,褪去所有血色,幾乎可以看得到痛苦的蒼白讓他玩味。
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他,卻是第一次觸摸他。
那第一次看見他時的獨特感覺再度升起。
不過現在,任務第一。
「你就是愛德華‧艾爾利克?」細細地審視這張臉,男人手掌微微用力,欣賞那張臉在拉扯的張力下無抵抗之力地後仰,第一次這麼近地看這雙金眸,即使是當中充滿了苦痛,對那驚人的美麗卻一點也沒有影響,只有更加的魅惑,甚至,引起人的嗜虐欲。
而那強烈的感覺,卻掩住了同時而起的一陣悸動。
彷彿似曾相識的悸動。
青年怔怔地望著自己,那眼神裡不能遮掩的震驚與痛苦映得那流動一般的黃金愈加璀璨。
好一雙寶石!
男子暗暗讚嘆著,嘴裡發出的聲音卻嚴酷至極,如同兩極的冰寒。
「問你話,沒聽到嗎!」手再度上提,另一手已狠狠給了這不知好歹的囚犯一巴掌,卻因為長髮受制,那臉龐隨即甩了回來,用力之大,那青年的嘴角立刻湧現了血跡,那臉上的神情卻在剎那間不一樣了。
他不再看著自己,那雙寶石垂了下來,彷彿在一瞬間熄滅的燈火;紅腫的臉頰伴著半垂的眼簾,以及不知何時開始發顫的身軀,活像絕望的,待死的囚犯。
放棄得也太快了吧。他想著,卻對這反應更加有了興趣,不過,不聽話的囚犯,是應該好好先教訓一番。
低沉的聲音是那麼地熟悉,那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,此時此刻卻像是割心的鋸子般,剎那間所有的意識似乎都離己遠去,然而他還是只能看著他,看那早已想得發了狂的容顏,那個人一點也沒變,還是那黑如點漆的兩抹深潭,還是那高大挺拔的身子,還是那極盡壓迫的微笑……
然而那下馬威的一掌重重將愛德狠狠地打醒。
那不是他,那不是他,那不是他。
那一掌似乎抽掉了愛德體內所有的血液,連帶著支撐自己到此的希望與氣力,一剎那間,愛德只能發抖。
他不再看他,身子發著冷,失去溫度的身軀發著顫,而他卻不知道,這樣的反應更激起了逼供者的興趣。
無論是對這反應,或是這金髮少年本身。
「問你話,膽敢不回答?」冷得似冰的聲音響起,下頷再度被提了起,愛德被強迫著面對他的雙眼,聽他的聲音,那是熟悉之極的低沉,在午夜夢迴聽過不知多少次的迴響……
「你是不是愛德華‧艾爾利克?」
「……是。」似乎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,如今的自己,只不過是一個囚犯,只能任人宰割與盡情折磨,本能地握住銬著自己的鐵鍊,似乎那已是唯一的依靠,卻無法減輕一絲絲從他口裡聽到自己名字的痛。
熟悉的聲音卻配著陌生的語調,那聲裡的冰冷讓愛德發著顫,心在流著血,一滴,一滴。
只是他沒有想到,真正凌遲的刀具在下一刻才正式地下刀,一口氣割入了心臟。
「很好,接下來進入正題吧。」
「你,是不是同性戀?」最後一句話,手猛然收緊,拽得愛德的頭再度往上,兩人四目相對,無處可逃。
這句話彷彿勒住了愛德的呼吸,整個人本能地一抖,他仍舊被迫看著這個人,這個自己拚命逃避去想卻早已刻骨銘心的容貌,就在剛才,他才在黑暗中想他,想得撕裂流血,寸寸成殤,可如今這個罪名,自己死都不能認,死都不願認。
那明明是唯一的答案,為什麼在這個人面前否認卻是這麼艱難,如此痛楚?
「是不是?」那黑色深潭裡的意涵滿是輕蔑與嘲笑,那表情是尖銳的利刃,狠狠地剜心。
疼得陣陣顫抖,愛德直直地看著他,卻什麼也看不見,口慢慢張合著,艱難地說出了唯一的答案。
「不,不是,不是,不是……」
他說著,比起回答,更像是自言自語的催眠,他催眠著自己,否認著自己的愛,愛德但願自己從沒有遇見過他,心裡從沒有那個人的存在。如今,他整個人都在抖,那美麗的金眸茫然地注視,只是注視,焦點卻不知飄到了何處,也許他看的不是如今的這個人,而是透過他的容貌,血淋淋地切割著和那個人之間的關係,不論是情,是恨,是想念,是愛戀,如今在這樣的逼問下,這樣的問供裡,一切都將毫不留情地消磨殆盡,只餘剩下灰燼的心。
聽到這預料之中的答案,男子冷笑。
「不是?你否認得痛苦萬狀,不是嗎?」
愛德說不出話,心痛正主宰著一切,在這面前,在這有著自己愛慕之人的容貌,卻不會憐惜自己一分一毫的人面前,那個人說的每一句話,都是凌遲的利刃。
蒼白微顫的唇,失神恍惚的眸子,每一個神態都顯示了面前這犯人的痛苦,那出無法掩蓋的,被鐵鍊拘束著的美態稍稍牽引著莫名的感覺。
他微微瞇起眼,冷笑。「來人。」
剛剛退出的兩個人在門口守著,聽那人召喚便進了來,只是他們叫出的名字,震得愛德再度一顫抖。
「瑪斯坦大佐,需要我們幫您玩玩這犯人嗎?」剛剛吞過口水的傢伙敲著邊鼓。
那名字如同雷劈般,青年全身一個哆嗦,腦裡炸了一般混亂。
不,不可能的,不會的,只是湊巧而已……拚命拚命地告訴自己,卻感覺到身子的溫度漸漸流失著,極端的恐懼控制著身子,連鐵鍊都開始微微顫抖,發出嗩嗩的細音。
感覺著少年明顯發起抖的身子,男子還以為他是害怕刑求,冷冷一笑。
「現在就怕了?還沒有正式開始呢。」
男子放開了那頭金髮,任那頭金瀑散了開來披在肩頭,那眸子抬了起來看著自己,那目光讓男子驚異。身為審訊官的他看多了犯人乞憐求饒的眼神,甚至倔強兇狠的偶爾也有,但像那樣傷悲痛楚近似絕望的眼神之中卻絕無乞憐神色,卻是他從沒有經歷過的,但一時間他卻沒有憐憫之意,甚至可以說被胸口的一動狠狠激怒。
這是怎麼回事?一個犯人漂亮一點就能打動你了?
「大佐,我幫您帶了這東西進來了。」後面的兵士遞上一把燒紅了的火鉗,眼中放射出殘忍的光,男子皺皺眉頭,剛才的怒氣卻驅使他搖搖頭,並不接過那柄鐵鉗,而是摘下自己手上的白金戒指燒紅了,回頭再度對上那對眼眸,原本以為他會看著那即將帶給他極端痛苦折磨的刑具,卻發現那對雙眸仍舊死死地鎖住了自己。
那眼光竟讓男子再度輕震。
咬住了牙,男子嘴角再度湧現出微笑。
他貼近那副眸子,將那身軀之上單薄的衣物掀開,再將那火紅的白金烙在青年白嫩的腿根之上。
「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!!!」
那赤紅痛楚貫穿全身直入腦海直入心臟,愛德渾身打顫慘呼著,模糊之間,耳邊卻清清楚楚地灌入了他的聲音,他那低沉的聲音。
「我是羅伊‧瑪斯坦,我會讓你生不如死,給我好好記住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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